Visual Journal: Theatre After The Snow 雪后剧场(2020)

 

2020年的情人节,北京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七场雪。

肺炎隔离期间的这场雪来势汹汹,我居住的寥寥无人的小区被它唤醒了。

最先引起我注意的是融化的雪水落在一个铁盆上的声音,干脆、整齐,让我舍不得离开。这个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这个铁盆是活的,或者说我突然“回忆”起,“拾起”我对它的关切(因为我时常反思人类的自大)。

音响与视觉无法分开,它们同时发生。

看到音乐,听到图像。

我将视觉视为“确认”音响的方式,它是在为声响落定一个物质坐标,找到一个主人。而听觉则同频地线性展开了对视觉的另一种书写。它们同时注释彼此。

我拿起手机,决定去探访小区里的一系列“物”。这是我主动建立的视听关系——将镜头对准“它”,建立一个个“视觉-声音”坐标点。我拍下了家居用品、公共设施、植物、动物......和它们各自的声响。它们在无人问津的角落,被价值所遗弃,多余却又显得自洽。对于人类自行监禁隔离的反常寂静,它们不置一词。

这场雪激活了我与物之间的联络。镜头就是我的眼睛,在近距离直视它们的时候,一种语言之外的平等沟通在我和物之间建立了。镜头中的每一个“它”都有独特的声音和语言。只是注视,我也感到了自己和它们的交流。我把它们视作“生态剧场”中的演员(当然我也是其中的一员),借着雪融之际的自然活动被悄然无息地解放出来。往日淹没在嘈杂浮躁的人类活动中的潜文本显形——一种多触角的综合声音,在彼此之间形成了具有生命活力的协奏。

我可以给这场演出赋予任何“意义”,但显而易见的事实则是这音乐一直都存在。而任何形式的命名、诠释都是一种霸权,一种侵略,一种未经邀请的强行读取,甚至我将它视为一场演出,也是一种“强词夺理”。因为被蒙蔽的麻木的人是我。

被雪水砸中的瞬间,铁盆发出了响声,它只是恰好落在了能被我的听觉系统接收的频率上,而没有为任何人、任何物演奏。无数个未被砸中的瞬间里,铁盆都包含着音乐的无限潜能,在我的觉知无法企及的世界。